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57章

關燈
靜安寺是禮佛之地, 來這的人中許多都是有地位的, 諸如宴卿卿等世家小姐便喜歡來這兒, 相較起別的地方,這裏有許多守衛。

賀曲覓荷回京的那場宴會, 太子是無心之失,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 宴卿卿不可能因此怪罪於他。便連聞琉中了藥無意識強占她身子, 她也只是揉著額頭原諒了他。

無別的原因,只不過是除卻某些事外,宴卿卿一直都不是個喜歡斤斤計較之人。

暉朝在那方面待女子並不嚴苛,宴卿卿會那麽介意和聞琉間的荒唐事,不過是因為她怕在聞琉面前丟了自己做姐姐的臉面。

她不知道曲覓荷有什麽錯,但此種毀人清白用於陷害的法子, 實在下流惡俗,宴卿卿心中的太子不像這種人。

可他的樣子定是知道那件事的,卻是這幅無動於衷的表情, 倒讓宴卿卿有點瘆得慌。太子並非心胸狹隘之人, 也就是說這些跟曲覓荷本身也脫不了幹系?但曲覓荷在遼東呆了那麽久,她能做什麽讓太子生這麽大怒的事?宴卿卿想不明白,卻也不敢問太子。

太子沒覺出她的異常,朝她道:“這麽冷的天, 孤不能留你太久, 你先回去吧。若以後你要是想見孤, 直接出來找個安靜的位置就行, 孤會找你的。”

“太子哥哥明天可有空閑時間?”宴卿卿問他,“我近幾日都是閑著的。”

“有空的。”太子笑了笑,就知道宴卿卿是會說這種話的,他心中也頗為無奈。

但是見了她,近些日子裏來的苦悶倒散了許多。

或許是因為太過欣喜,宴卿卿都快要坐不住。她白嫩的手輕攥成拳頭,放在纖腿上。

如果仔細看她,就會發現她的手有些顫抖。宴卿卿見太子臉色蒼白,過了頭,又想起他說自己腿能走路,不由得又問:“您是不是生了場大病?臉色怎地白成這樣?”

“開始的時候是要熬不下去,還是從鬼門關裏撿回的一條命。”

太子沒騙宴卿卿,實話實話,不過沒說太細致。

他當年從二皇子眼皮底下逃出時,雙腿及腹部皆中了劍,已經陷入沈睡昏迷不醒。

後來才聽親信們說,二皇子那時不信他已死,正在四處查他的痕跡。趙郡王突然派人過來接濟,將他們藏於趙府,殺了個健壯的混混做替身,最後才逃了出來,送往賀老神醫那裏療養。

也是在此期間,他發現了曲覓荷曾經與二皇子有染。

因為這事,太子差點被怒火攻心,救不回來。幸而老神醫醫術高明,賀端風的照料又無微不至,這才慢慢恢覆過來。

若非趙紊攔著說她們有用,太子定是不會留他們母子的。

宴卿卿察覺太子不太對勁,岔開話題道:“現在是不是好些了?這天寒地凍的,你以後還是直接派人去喚我一聲,我過來找您就好了。”

“孤那裏偏僻,從宴府走太遠了。”太子搖了搖頭,“沒大事,等以後找個好時機,就不遠了。”

他這話讓宴卿卿心裏上下打鼓,什麽叫“找個好時機就不遠”了?皇宮離宴府倒是不遠不近,他是要去皇宮還是搬到別的地方?

太子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,想來也是不會回宴卿卿。

宴卿卿斂下心思,不再想這個。

她本想讓太子去宴府住,可他情況比起曲覓荷來說更為特殊,怕是不願意的。

桌上的藥已經慢慢變溫熱,宴卿卿伸手拿過來,低頭看了眼,黑乎乎的,光聞著氣味就覺得苦氣沖天。

“這藥快涼了,看著也怪苦,要涼了就更苦了。”宴卿卿拿小勺舀了舀湯藥,“等您喝完了我也得走了,相然見不到我,該擔心了。”

太子手裏還有那條替宴卿卿擦過眼淚的錦帕,方才一直攥在手中,倒把這個給忘記了。他也沒給宴卿卿,這東西有了妝粉的痕跡,雖是淺淺的看不出來,但再給回她也不好。

他猶豫片刻,便把這東西放在輪椅旁,接過她手中的藥,一口飲盡。

……

太子把藥喝完,宴卿卿雖還想留著,但宴府的人還在外面,她只能告辭先走了。

外邊的風吹得人還是瑟瑟發抖,宴卿卿卻絲毫感覺到沒這種涼意,她的手心甚至熱出了薄汗。

曲覓荷母子還活著的時候,宴卿卿就覺得欣喜異常。見太子都還活著,這更讓宴卿卿高興了幾分。

等她回笠緣和尚那的時候,那些侍衛還沒醒。只不過太子的人把他們挪進了笠緣的僧寮了,沒讓他們給凍著。

笠緣也是好脾氣,沒多說別的。他上了年紀,腿腳不好使,常年呆在僧寮裏,只有個小和尚陪伴。主持要給他多留幾個人,他也婉拒了。

宴卿卿心中的歡喜太多,她甚至下意識地讓自己不去想太子和聞琉的關系。

若讓她在二人之中做抉擇,老實說,宴卿卿是選不出的。

侍衛醒來的時候皆是一驚,連忙坐起身四處望了眼,見宴卿卿正在和笠緣說話,相然也站在一旁,不免又是心驚,連忙跪下來道:“屬下疏忽,小姐恕罪!”

“起來吧,與你們無關。”宴卿卿坐在一旁,轉頭看向他們,“今日之事不可外傳,違者後果自負。”

宴卿卿在宴府是有威嚴的,她性子雖好,但是說一不二,下人們不敢違令。

“……是。”幾個侍衛應聲。

他們明白自己中了算計,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見他們家小姐沒出事,也只好把驚疑藏在心底。

“宴將軍也不想看你遇到這種情況的。”笠緣對宴卿卿說完最後一句話後,便嘆氣地搖了搖頭。

“多謝師父教誨,”宴卿卿起身朝他行了個禮,“我雖是欣喜,但心中也有打算的。”

以前的聞琉或許不是個帝王之才,但到了現在,誰也不會這樣說他。蒙古國對暉朝虎視眈眈,京城現在是萬萬受不了動蕩的。

宴卿卿到底是宴家的人,即便是在太子那裏失控得哭了一場,最後卻也還是冷靜的。

相然腦子還暈著,直到上了馬車都沒反應過來,她比這些侍衛要先醒,可宴卿卿也沒跟她說別的事。

她坐在馬車裏,見宴卿卿一直不說話,也沒敢出聲打破寂靜。

“相然,”宴卿卿突然開了口,“你覺得皇上是什麽樣的人?”

相然微微一怔,不知道她為什麽說起了皇上,斟酌道:“皇上待小姐極好……”

“不是說這個,”宴卿卿打斷了她的話,“皇上心中可容得不軌之人?”

聞琉待宴家的好她自然知道,這孩子也是直性子,宴卿卿不想他吃虧。

相然更加糊塗,皇上容不容得了人,與她們有什麽關系?

她遲疑地看著宴卿卿問:“小姐方才可是見了趙郡王?”

暉朝現在的不軌之人也只有趙郡王,他威脅瑞王妃母子,難道小姐還想要幫他?

宴卿卿搖了搖頭說:“道理我理得清,我不會幫他求情。 ”

相然這下弄不明白,只好實話回道:“皇上心胸寬廣,奴婢覺得或許是可能的……但也不好說。若是蓄謀奪位的,奴婢想皇上眼裏應該是容不下的。”

她也是膽子大,敢在宴卿卿面前說這種東西。

和自己想得也差不多,宴卿卿嘆了口氣。

“以後把這種話咽進肚子裏,我面前說說可以,但記住不可與旁人再說。”

相然答:“奴婢知道。”

宴卿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,讓臉上又升起來的喜悅降了回去。太子活著她固然高興,可站在聞琉的角度來看……她實在想不下去。

換做她自己,恐怕也是忍不了有人暗中圖謀不軌的。

這種情況實在讓人兩難。

作為宴府的大小姐,宴卿卿該做的是去勸太子,隨後再把事情同聞琉說聲。

但這顯然不可以。

太子或許還覺得皇位應當屬於他,宴卿卿就算再怎麽勸怕也勸不了。而聞琉那位置又不是爭搶過來的,他也不必讓。

她揉了揉眉心,手肘撐著馬車裏的桌子,閉了眼睛。

宴卿卿不知道聞琉心裏會怎麽想,可她也不可能去害太子。

她是冷靜的,可心中卻還是難免生了愧疚。

如果聞琉知道她這樣遲疑猶豫,該是如何難過?

宴卿卿不會幫太子做害人的事,可單是知情不報這點就已經足夠讓人氣了。

馬車的軲轆軸在轉動,馬蹄鐵落地也發出聲響。天色還是亮的,路上的行人雖少,但也有幾個三兩成群。

今日和太子見面,兩人沒談別的,她摸不準太子的意思,卻也清楚他回來不是那麽簡單的。畢竟他為了陷害聞琉,連曲覓荷母子都棄了。

太子是她的親人,聞琉也是她弟弟,無論是誰,宴卿卿都不想讓他們出事。

她忽地睜了眼,突然想到了趙紊。

若趙紊是聽太子吩咐,那自己今天為什麽沒見他?照他的性子,不是該親自來同她見面的嗎?難道是太子有別的吩咐,所以他不在京城?

宴卿卿心倏地一驚,手扶在桌旁,身子直了起來,難道他是回了遼東?

她轉頭朝外看了一眼,想讓馬夫駕車去皇宮一趟,嘴微微張開,良久之後,卻仍舊半句話都沒說出來。

宴卿卿要是同聞琉說了,聞琉定會派人查她今天做了什麽,這樣一來,豈非全都暴露?

她緊咬著唇,心想自己不能這樣害太子。

但這種大事也是不能瞞下去的!

相然覺出她的奇怪,連忙問:“小姐這是怎麽了?出什麽事了?”

宴卿卿許久未說話,她深吸了一口氣。

她似乎想對相然說什麽,可喉嚨就像被堵住一樣,同剛才一樣,一句話都沒說。

宴卿卿最後還是搖了搖頭,說了聲沒事。

如果明天能和太子見面,她再向他問清楚,如果趙紊真的去了遼東……宴卿卿攥緊拳頭,垂下眸來。

……

廂房外依舊冷得凍人,在宴卿卿走後,賀端風進了屋子。

她問:“公子的藥都喝了吧?”

太子的手搭在輪椅扶手上,向她點點頭道:“今天的藥味道有點糊了,是寺內的藥罐不好嗎?”

藥一糊了,藥性就差了。賀端風手腳利落,做事也認真,平日裏絕不會犯這種簡單的錯誤。

賀端風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太子膝前的衣物,見到濕痕已經幹了,她才走到太子面前跪下,替他揉著小腿上的穴道。

太子脊背放松下來,靠在輪椅背上,讓賀端風替他按摩。

“我沒算好時間過去,熬藥的丫鬟不小心就熬過了,趁熱加了點別的藥中和,喝了沒事。”賀端風擡頭說,“我方才偷偷看了眼,見宴小姐在您面前哭,您覺得壓著了嗎?”

太子的腿是有知覺的,賀端風就怕宴卿卿壓傷他。

太子閉著眼睛歇息,心中想了想,回她道:“這點倒沒有,卿卿全身都是軟的,沒覺得難受。”

宴卿卿沒蠻橫的脾氣,但到底嬌生慣養的大小姐,沒做過粗活,體態勻稱風流,不會像男人樣硬邦邦。

賀端風皺了皺眉,“不是我說您,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,怎可讓人姑娘家趴在您腿上哭成那樣。”

“許久未見,她欣喜些也難免,”太子笑了笑,沒把她的話當回事,“哭得這麽大,怕是以前許久都沒流眼淚了。”

他說得也沒錯,自宴小將軍死後,宴卿卿這幾年也沒怎麽替人流過淚。聞琉倒弄哭過她許多次,只不過沒幾個人知道。

太子忽然想起了什麽東西,他的手伸向一側,拿出條錦帕。

賀端風見了奇怪:“怎麽放那兒去了?”

“卿卿哭得太兇,要是不給她擦擦,妝容都不知道要花成什麽。”太子一想,“不過擦了也沒覺出有什麽差別。”

賀端風的手頓了頓,只說道:“京城女子用的都是好東西,您看不出來也沒什麽,不過宴小姐倒真長得不錯,但就是有點太艷了。”

這點太子倒沒反駁,他和她想得一樣。

太子和先帝一樣,都喜歡素靜清淡的女子,如曲覓荷便是他喜歡的類型。

原先同宴卿卿時常見面,沒覺得她眉眼艷麗,現在好幾年只見了這一次,才忽然覺得她和別人的不同。

錦帕上有淡淡馨香,沁人心脾,太子覺得十分熟悉,低頭多看了幾眼這帕子。

賀端風見他這動作,不由得微微抿了嘴。

“這脂粉的味道孤先前聞過,也不知道是誰送她的,只記得她十分喜歡,那還是好幾年前的事。”

他忽然笑了笑,“過了這麽久,孤還以為所有人都變了,起初見她,還覺得她長大了些,沒想到她卻是念舊的。”

您怎麽還記得宴小姐用過什麽脂粉?賀端風差點問了出來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